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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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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蕩在街頭的陌生人, 穿梭在暗巷中的黑影,掌心下脆弱的脖頸,噴湧而出的暗紅色血跡……

脩地, 世界仿佛變成了一根透明的橡皮筋,被無限拉長,占據了他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。

在一片光怪陸離之中, 夢境漸漸發生了變化。他看見自己站在路燈下, 雙手沾滿了鮮血……

賀晏從睡夢中驚醒,周圍漆黑一片,房間裏很安靜,顧羲庭在他身旁發出輕緩的呼吸聲, 身體溫熱。

賀晏掀起被子坐起來, 打開小夜燈, 昏暗暖黃的燈光給他赤.裸的身體刷上一釉, 顯得身體愈發高挑健壯。

他從衣帽間找了件睡袍披上, 胡亂系了一個結, 打開玻璃門站在了陽臺上。夜色中猩紅光點一閃一滅, 他緩緩吐出一口煙霧, 緊皺的眉頭舒展來來, 還好, 一切都只是一場夢。

賀晏進來時已經被冷風吹透了, 顧羲庭腦袋埋在枕頭裏睡得很安穩, 在暖光燈下, 整個人像是被加了一層柔焦濾鏡, 乖巧得要命。

視線往下,他他看到了青年脖子上的暗紅色痕跡,全都是他弄出來的。白皙的鎖骨上烙著一個深深的牙印,彰顯著留下它的人有著多麽強的獨占欲。

這是他咬上去的,泛著一圈暗紅,已經結痂了。手不由得抖了一下,賀晏瞳孔有瞬間的放大,他怎麽會做出這麽過分的事?

想去一回事,然而真正做,卻是過於禽獸了。

男人的手指摩挲著牙印,昨夜瘋狂的一切盡數回籠。

顧羲庭酒量不行,卻偏偏愛喝,喝了兩杯啤酒就醉得迷迷糊糊,仿佛還敏銳的察覺到了他心情不好,整個人是超乎尋常的熱情。

賀晏最開始還一遍遍告誡自己,要克制,要溫柔,要讓對方舒服……

他已經習慣了偽裝,習慣在愛人面前收起自己所有的負面情緒。把戀人綁在身邊的瘋狂,偏執的占有欲,恨不得在每一寸肌膚打下烙印統,這些通通被他掩蓋在紳士外邊之下——他從來沒有在顧羲庭面前展露出任何不好的地方。

賀晏原本以為,自己能一直偽裝下去。

然而就在昨晚,這個限制被一點點打破了。顧羲庭在放低底線,他在松懈引以為豪的自制力……

不知道最開始是從哪裏失控的,後來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。

他聽到了顧羲庭的哭泣,聽到了他求饒,甚至明顯感受到了青年的哆嗦。

“對不起。”賀晏還記得自己有些慌亂地從他身上起來。

但是那人摟住了他,擡起頭對他笑了笑,輕輕說出一句:“沒關系。”

淡淡的微笑,無條件的縱容,那一瞬間,十年前後的顧羲庭仿佛合為一體。

時隔十年,賀晏終於做了自己夢寐以求的事情,他狠狠咬上了顧羲庭的鎖骨。

賀晏發出了滿足的嘆息,卻依然保留著最後的理智。

“不要縱容我,不然我會得寸進尺。”

他想要做個人,顧羲庭偏偏要捏著他的心臟。

“我想要被你欺負……”

那一瞬間,賀晏腦內有根弦啪一聲斷了。

呼吸亂了,自制力消散了,到最後,甚至連感官都變得模糊不清了。

他從來不知道,不顧一切的占有一個人是如此滿足。

在這個所有人都要求他要克制的世界,偏偏有人能包容他的所有任性。

這樣的痕跡一定很疼吧,賀晏掀開顧羲庭的劉海,低頭吻上了他額頭,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柔情。

察覺到落在額上的吻,顧羲庭輕輕顫了一下。

迷迷糊糊地擡起頭:“幾點了?”

“還沒天亮,我陪你再睡一會。”賀晏脫下浴袍鉆進了被窩裏。

特意睡得遠遠的,不想凍著顧羲庭。

不料那人卻摸了過來,手滾燙的手搭上了他冰冷的身體。

“冷,”賀晏又往邊上挪了挪,“別把你凍著了。”

顧羲庭又靠了過來,明明被凍得倒吸一口氣,還固執地拉過他的手埋在肚子裏,迷迷糊糊的說:“這樣就不冷了……”

不存在討好誰,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。

像是有熊貓寶寶在心臟上打滾,賀晏心臟瞬間軟成一片。

直到第二天起床,在明亮的陽光下看清了青年身上的痕跡,賀晏這才知道自己昨晚比想象中過分得多。

吃路人的醋,在對方朋友面前幼稚地宣誓所有權,一向冷靜自持的他,卻在顧羲庭面前一次次失控,甚至還這麽欺負對方——

他拿著心理學學位,深知這早已經不是健康的心理狀態。

偏偏顧羲庭對此毫無感覺,還傻兮兮的以為那是情趣,紅著一張臉說昨晚挺舒服的。

“挺舒服?”賀晏眸色暗了暗,修長的手指按在了青年身後,“疼嗎?”

顧羲庭嘴硬不承認,一臉嚴肅的搖頭:“不疼!”

賀晏輕輕捏了一下,顧羲庭瞬間驚呼出聲。

賀晏一邊弄一邊問:“這還不疼?”

“有點兒,但那是因為你沒有親我。”顧羲庭擡起頭,央求似的說,“你親親我就不疼了。”

賀晏沒親他,只是說:“下次疼就說出來,知道嗎?”

顧羲庭:“……那你親一下我。”

很溫和的一個吻,不帶有一絲□□,確是十足的溫情。

顧羲庭沒有分寸,賀晏卻下定決心要一改陋習,不能仗著對方寵溺就欺負人。

他撥了個電話,那頭很快就接通,傳來了一陣調笑聲:“咖啡喝完了?”

說話聲音很慢,像是一個老舊的唱片機在吟唱,光是隔著電話都能察覺到那人吊兒郎當的態度。

賀晏毫不留情打斷了對方的許久賣弄,徑直道:“正經事,我來醫院找你。”

心理診所就在這條街的盡頭,租下了一棟二層小樓,帶著一個小花園,整體看上去,布置得溫馨而寬敞。

賀晏出示預約碼後被護士領到了二樓,一進門就看到一個亞麻色頭發的青年坐在窗前,窗外一株百年桂樹,已經過了花期,在深冬只有一叢叢墨黑的樹葉。

這是賀晏大學同學,本職工作是心理咨詢師,也是咖啡店主人。

“沒想到你會來找我。”駱言看到賀晏時也頗感新奇,倒了一杯溫水遞過去,招呼道,“坐。”

心理咨詢原則規定,心理咨詢師不能給熟悉的人或者朋友做咨詢。但賀晏防備心極重,根本不會允許陌生人給他做心理咨詢。期待他對一個陌生人敞開心扉,還不如期待一下火星撞地球。

賀晏:“我不放心找別人。”

駱言笑了起來:“這麽說我還得感謝你的信任?”

賀晏:“我還要感謝你的違規。”

駱言:“……”

有必要這麽擡杠嗎?

在不太和諧的氛圍中,心理咨詢開始了。

駱言:“你這次想咨詢什麽問題?”

賀晏表情很平淡:“我性.需求太大了,我擔心會對伴侶造成傷害。”

“……”

要不是職業素養在這裏,駱言當場就給他表演一個吐血。但他是專業的,在短暫的停頓後,很快便調整過來,又問:“性.癮癥?”

“應該不是,我只對特定的對象。”賀晏默默秀了個恩愛,又說,“而且我和他之間不是正常的戀愛關系,我對他有太多壓抑的情感,我害怕自己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傷害到他。”

“比如說呢?”

“妒忌、占有、貪婪、狂熱。”

“確實挺糟糕的,”駱言問,“那你伴侶什麽反應?”

“他?”賀晏頓了頓,不知是想到了什麽,眉頭隱隱舒展開來,“他什麽都不知道,還覺得挺好的。”

“既然他覺得好,你為什麽不維持現狀呢?”

漫長的沈默之後,賀晏擡起頭,緩緩道:“因為我快忍不住了。”

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心中的黑暗,他不想把自己這一面就給顧羲庭。

“你怕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糟糕的那一面?”

賀晏點頭。

“那你理想中的戀愛關系是什麽樣的?”

“尊重、獨立、關愛、責任感。”

“很好,教科書一般的標準回答。”洛言毫無驚喜的笑了起來,“愛情只產生於自由之中,永遠不會是強制的產物。”

賀晏:“我要給他最好的一面。”

“可你有沒有想過,你在別的方面都不是一個正常人,為什麽偏偏要讓自己在愛情中變成正常人?”

賀晏皺起了眉:“你的意思是要讓他接納真正的我?”

駱言露出標準的職業微笑:“為什麽不呢?”

賀晏毫不猶豫地搖頭:“不行,不能讓他知道。”

“但他總會知道的,他是你最親近的人,如果你想和他走遠,你就必須要讓他接受真實的你。”

“不會,”賀晏態度很堅決,“我會改,努力變成他的理想型。”

駱言差點兒沒翻一個白眼:“那你來找我的意義在哪裏?讓我告訴你怎麽變成一個好人?”

賀晏擡頭看他,似乎在考慮這個提議的可能性。

駱言:“很抱歉,這個問題太難了,我解決不了。”

賀晏冷笑:“真沒用。”

駱言忍住想要打人的沖動,繼續露出職業微笑:“這位患者,您這樣質疑患者,咨詢很難進行下去。”

賀晏:“我就知道你不行。”

駱言:“……”

到這一刻,這場心理咨詢算是徹底黃了。

駱言也撕去了臉上的專業,恢覆了吊兒郎當的態度,譏諷道:“你來找我咨詢,你又不對我敞開心扉,你甚至還不相信我的建議,那你來找我做什麽?”

賀晏已經站了起來:“先走了,咨詢費我會照付。”

駱言:“我建議你先去醫院查查腦子。”

賀晏腳步一滯,緩緩皺起了眉。

駱言收斂了臉上的笑,解釋道:“是真的查腦子,你不覺得你最近狀態有些不對?”

賀晏沒有說話,算是默認了。

“我從不懷疑你的自制力,但如果當你引以為豪的自制力都控制不住的時候,你是不是應該從生理方面找一找原因?”

賀晏沒有說好,也沒有拒絕,就這麽離開了。

第二天,某私立醫院內,賀晏看著自己的大腦掃描圖,目光一點點沈了下來。

額眶部皮質、腹正中前額葉皮質、顳葉皮層、邊緣皮質都出現了功能缺陷——這是典型的心理變態殺手掃描圖。

在他身後不遠處,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青年,他雙手插在口袋裏,口罩上是一雙彎彎的笑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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